寒冬里来了亲朋,河西人喜欢嘱咐家中女眷:“垫上个面卷子吃吧!”这里的“垫”要读一声,有长久焖煮、使肉类更入味的意思。客人听了这话,心里也甚是熨帖,知道这是拿自己当贵客,且含了一份“自己人”的亲密,才会做这么丰盛又家常的吃食招待。
与东北大锅菜一样,垫卷子是一种看似粗犷实则讲究的做法。在河西走廊的凉州、永昌、山丹、民乐、高台等地,羊肉、排骨、鸡肉、兔肉,甚至秋天里新下的大南瓜,都可以用来“垫”。可谓“万物皆可垫卷子”。不论哪种食材,总能吃出一种丰裕绵长的幸福滋味来。
垫卷子的上等食材是肉和面粉,最好是羊肉。选嫩而不膻的连骨羊羔肉,剁成小孩子拳头大小,放足葱姜蒜片爆炒,待炒得肉色黄亮、香气四溢时,添上足量的开水,开小火炖着。
炖肉的功夫,麻利的女眷们已经开始准备手擀面了。水里加一点盐,和出的面才能筋道顺滑,也有更讲究的做法,用炖好的羊肉汤和面,垫出来的面卷入口清香、回味悠长。
面团和好,经过反复揉,变得光滑筋道了,就开始擀面了。擀成大而薄的面饼时,薄薄地抹上胡麻油或菜籽油,撒上葱花、香菜末,然后卷成三四层的长卷,切成一指宽的小卷儿。
此时揭开锅盖,炖肉的香气已勾得家中老小无心闲聊。把面卷一捧一捧轻轻地放进锅里,铺平,此刻你若留意家中主妇的神色,那一定是慎重的,如同给新娘子化妆、给新生儿洗澡。一捧捧外皮白净柔软、内卷着晶莹葱花的面卷儿放进肉锅里,这时候你会听见长辈们殷切的嘱咐:“不要翻啊!”是的,这时候不能翻动锅中的肉和汤,就让它们在锅底垫着,垫到火候到了,自会有奇迹发生。
放完面卷,肉汤刚刚没过面卷一指左右,留一层薄油花,闪着诱人的光泽。有的人家会在上面再盖一层薄薄的“被儿”,把刚才剩的面皮,切成不规则的小方块,盖在汤上,让肉的香气更好地垫进面卷里。
盖上锅盖,转成小火,此刻的主妇一脸幸福又满足的表情。她慢悠悠地摆桌子、放筷子,捞一碟酸爽可口的酸萝卜,放一碟咸沙葱,再看看时间,嗯,小火20分钟,足够让面卷子吸足汤汁,成为比肉还美味的所在。
此时揭开锅盖,瞬间满屋飘香。小孩子已经坐不住了,跑来炉边观望。女人们端出家中盛手抓羊肉的方盘,把“被儿”轻轻揭开,散发着诱人香气的面卷子被舀进盘子,把下面炖得喷香的羊肉铺在面卷上,一瞬间,满室留香。一家人齐动筷,幸福和满足萦绕在家中。
此刻,锅里还有剩的肉,贤惠的主妇会用小碗单独给客人、老人、小孩各盛一碗肉。这种殷勤和偏宠,让这份幸福更为绵长妥帖。
每当寒冬,在外打拼的河西人总会想念垫面卷的滋味。那是热炕、火炉、家人团聚、把酒言欢的幸福感,那是独属于河西人的,浓浓的乡愁。